夕阳西下(5)


小说:西边的晚霞  作者:陆加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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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点四 ↓
  月光从窗棂的缝隙里漏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曾卫国在床上翻来覆去,肚子里一阵绞痛,他猛地坐起身,套上拖鞋就往厕所跑。

厕所外面排着长长的队伍,男男女女靠着墙站着,有的打着哈欠,有的小声抱怨。曾卫国双脚不停地倒腾着,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感觉膀胱都快憋炸了。好不容易挨到前面的人出来,他冲进厕所,一股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昏暗的灯光下,一排蹲坑都被占着,地上污水横流,混合着各种秽物,让人作呕。

曾卫国踮着脚尖,捏着鼻子退出来,脑子一懵,竟鬼使神差地闯进了对面的厕所。刚一推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清醒——林筱雨正惊慌失措地看着他,脸上满是惊恐。

“流氓!”林筱雨尖锐的叫声在空旷的厕所里回荡。

曾卫国浑身一颤,猛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原来是一场噩梦。他大口喘着粗气,伸手摸了摸额头,全是冷汗。床头的闹钟显示四点五十分,窗外还一片漆黑。

他起身去厕所,南方的厕所里,小便池是用青砖隔开的,冰凉的瓷砖贴着小腿,让他渐渐清醒。站在小便池前,梦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怎么会梦到东北的厕所呢?”他喃喃自语,记忆里东北学校那石头砌的简陋厕所,和眼前的场景重叠又分离。更奇怪的是,林筱雨怎么会出现在那里?他努力回想林筱雨的模样,可那张清秀的脸却在脑海里越来越模糊。

“别想了,别想了。”他一边洗手,一边告诫自己。推开门,清凉的晨风扑面而来,远处传来几声狗吠,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他躺回床上,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林筱雨的影子。

“铛铛……”清晨八点,冯英俊敲着脸盆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起床啦!起床啦!”

曾卫国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脸上,刺得他眯起眼睛。这几天他都没睡好,每晚十点就躺在床上,可一闭眼就是林筱雨的样子。冯英俊的呼噜声在隔壁此起彼伏,而他只能睁着眼睛数羊。

办公室里,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桌面上,曾卫国正专注地刻着《临床问答》的讲义,铁笔在蜡纸上沙沙作响。快到中午的时候,一阵淡淡的茉莉花香飘了进来,林筱雨穿着白色衬衫,扎着马尾辫走了进来。她的脸颊红扑扑的,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

“你看我的手多烫啊!”林筱雨突然伸出手,一把握住曾卫国的手。她的手柔软细腻,却带着异常的温度,像是刚从热水里捞出来。

曾卫国的心跳漏了一拍,“啊!真的。你怎么搞的?”

“刚洗完衣服。”林筱雨笑着说,眼睛弯弯的像月牙。窗外,永安江水潺潺流过,清澈见底,姑娘们总喜欢在那里洗衣服。冰凉的江水刺激后,离开水后手反而会发烫。

曾卫国握着林筱雨的手,感受着她的体温,舍不得松开。林筱雨却突然抽回手,脸颊微微泛红,瞟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一丝羞涩,又像是藏着某种渴望,看得曾卫国心里一颤。

他内心涌起一股冲动,好想把她拥入怀中,抚摸她柔顺的长发。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他只好硬生生地把这份冲动压下去。

“歌抄多少了?”林筱雨转过身,背对着曾卫国。她的长发垂在腰间,又黑又亮。白衬衫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优美的曲线,胸罩在背后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纤细的腰肢下,浑圆的臀部更显诱人。

“有一半了,”曾卫国回答,声音有些沙哑,“我天天都在抄。你也抄两首吧。”

“我的字不好。”

“我的也不好啊!”

“你比我写的好。”林筱雨说着,坐到桌前,拿起笔一笔一划地抄起来。阳光洒在她的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专注的样子格外迷人。

曾卫国趴在边上看,“啊!不是很好吗?还说不好!”

“走开!”林筱雨娇嗔地推了他一把,“不让你看!”她站起身,把抄好的歌纸叠好,“我拿回去抄!”说完,转身快步走了出去,留下一缕淡淡的茉莉花香。

晚饭后,天色渐渐暗下来。田野里传来此起彼伏的蛙鸣声,一声接着一声,吵得人心烦意乱。曾卫国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心里像有只猫在抓挠,怎么也静不下来。不知不觉间,他又走到了林筱雨住的房前。

他抬手敲门,心跳得飞快,“咚咚咚”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门开了,林筱雨看到是他,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快来!快帮我抄两首。”她一把拉住曾卫国的手,把他拽进屋里。

房间里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墙上的影子晃晃悠悠。桌子上摊着一本歌本,曾卫国翻开一看,林筱雨只抄了两首。前面的字工工整整,到后面就越来越潦草,明显是没了耐性。

“我都看书了。”林筱雨吐了吐舌头,调皮地说。这时,李老师从里屋走出来,拿起歌本看了看,惊讶地叫起来,“你们年轻人不得了啦!都抄些什么歌?”

“怎么啦?”林筱雨从母亲手里抢过歌本,放到曾卫国面前,“别管她,你快抄你的吧!”

“你们唱也不会唱,抄它干什么?”李老师嘟囔着。

“李老师会唱吗?”曾卫国好奇地问。

“屁!”林筱雨说完,立刻捂住嘴,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我说错了。”

李老师从曾卫国手里拿过歌本,翻了翻,眼睛突然亮了,“年轻的时候都会唱,可现在都忘了。哎!这首我会。”她指着《夜半歌声》,清了清嗓子,轻声唱起来:

“空庭飞着流萤,

高台走着蛩韵。

人儿伴着孤灯。

……”

“不知怎么晚上兴奋起来了!”林筱雨在一旁打趣道。

李老师并不理会,又说要唱《红楼梦》的歌。林筱雨急忙摆手,“啊!行了!行了!没人听!”可李老师已经从床下拿出《红楼梦》的歌本。林筱雨眼疾手快,一把夺过来,递给曾卫国,“哎!小曾哥,你把这个刻起来好吗?”

李老师也在一旁说:“真的,《红楼梦》现在可流行啦!”

“啊!刻吧!小曾哥,现在就刻嘛!”林筱雨睁着大眼睛,一脸期待,像个撒娇的孩子。

“我怕没时间,”曾卫国犹豫了一下,“讲义还没刻完呢。”

“不要紧。”李老师急忙说,“讲义现在不用,毕业前刻完就行。”

“那好,我就刻吧。”

“刻得好一点。”林筱雨晃了晃手里的歌谱,“比这个要好!”

曾卫国点点头,“我尽力吧。”

林筱雨开心地在屋里转了个圈,跑到灯前抓飞蛾。每抓到一只,就笑着说:“把你嫁到山头去!”那活泼可爱的样子,让曾卫国看得入了迷。

眼看时间不早了,曾卫国起身告辞。李老师把他送到门口,和蔼地说:“有时间过来玩啊!”曾卫国点点头,走在回去的路上,心里暖暖的,连远处的蛙鸣声都变得悦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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