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平乱

　　清风徐徐，拂过青翠的山峦，秀水潺潺，映衬着山间的无限风光。阳光透过密集的枝叶，斑驳的树影洒落在池边的岩石上，更映照在那位静坐池畔、若有所思的女子的背上。

婉钰身着华丽的衣裳，面容沉静，宛如一幅动人的画卷。池水中，一群黑色的鱼儿在自由地空游，它们似乎无忧无虑，只知在水中穿梭嬉戏。

女子轻轻地将手中的鱼饵洒落，鱼儿们便纷纷觅食而来，游至她的跟前。等那坠落在池中的鱼饵被食完，它们又会四散而去，游至对岸，再折返至池心，横竖都在这方寸之地中徘徊。

每当她再洒下一把鱼饵，鱼儿便又会游回到她的身边，被她所牵引。都说水至清则无鱼，但只要有饵，鱼儿们便能在这片清澈的水域中存活。其实，人和这鱼又有何异呢？都在这纷繁复杂的世界中，为了生存而奔波，为了利益而争斗。

正当女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池中缓缓出现了另一人的倒影。她不必回头，看身形便知是谁。

“秦王不是即刻要出兵平乱了吗？怎么还有心情至此？”她的声音清冷而平静，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男子行至她的身侧，面带微笑，看起来心情大好。“你很聪明，不过这次还是本王赢了。”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自信与得意。

女子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妾不懂秦王的意思。”说罢，她选择将手中的饵丢得更远些，鱼儿们便朝着那个方向迅速游去，仿佛是在逃离这场权力的游戏。

男子将手中的字条递给女人，那是婉钰的字迹，是她让东宫探子带给太子的那个“据”字。“一开始本王以为你是在暗示太子据守长安，便也没有阻拦。可后来本王想明白了，不过也不妨事。”他的眼神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女子接过字条，缓缓将其撕碎，仿佛是在撕毁一段过往。纸片散入鱼塘，鱼儿们又寻食而来，发现这次并非鱼饵，便又缓缓离去了。

“秦王好手段，看来东宫应该有不少秦王的人吧。”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讽刺与无奈。不必多言，太子定然会懂得她的意思。

那个字只不过是在提醒太子，三思而行，莫要走了汉太子刘据的老路。巫蛊之祸，刘据兵败身死，祸及子嗣。若是太子诚心请罪，就算皇帝对太子失望，他也至少能保住自己的平安。真到李渊年迈退位之时，皇孙也已长大成人。自古立嫡立长，皇帝并不想破坏这个规矩。届时由谁继承大统，尚未可知。

男子的手突然掐住女子的下颚，强迫她看向自己。水面上，他们二人的倒影相连，仿佛是在诉说着一段纠缠不清的过往。

“齐王府也有本王的人，本王可听说自从元吉知道我们的事情后，就没怎么宿在你房里过。”男人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得意与挑衅。女子也不甘示弱，她打开他的手，挑起一抹讥讽的笑。

“秦王怎么专门爱打听我们夫妻间的私事？是太闲了，还是对妾旧情难忘？”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清冷与傲娇。

男子也不恼，双手搭在了自己的腰带上，眼神中充满了欲望。“有些想你的身子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在诉说着一段无法抗拒的诱惑。

女子起身对上他的眼，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秦王府那么多女人，满足不了秦王吗？还是秦王有什么怪癖，专喜欢调戏自己兄弟的女人？”她的声音中带着嘲讽与不屑。

不得不承认，她是有些不同的。不同于长孙无妡和府上其他女人的端庄与温婉，她是朵带了刺的花，美艳、柔弱却也伤人。又像是个女妖一般，让男人想要征服、沉沦。她也是唯一一个看得懂自己的女人，懂他的万丈雄心，懂他的盘算筹谋。以至于她敢明目张胆地与自己作对。

李世民并未理会身旁女人的言语，只是自顾自地说道：“今日父皇许了我太子之位。”言罢，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女人，期待着一丝波澜，然而却失望了。

婉钰听罢，面色如常，宛如一潭静水，没有丝毫的涟漪。她沉默不语，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无法触动她的心神。男人见状，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但她一贯如此不是吗？冷静、沉稳，不似世间寻常女子，唯有在面对她的孩子时，才会显露出些许失控。

皇帝派宇文颖召杨文干前来面圣，然而宇文颖刚到庆州，杨文干竟直接反了。这一反，太子的罪证便铁证如山再也无法狡辩了。

皇帝闻讯震怒，当即便对太子施以庭杖五十，随后将其囚于偏殿，每日只给些粗粮和水，勉强吊着性命，待平定了杨文干后，再做处置。

而平息这场叛乱的重任自然而然便落在了李世民的肩上。李世民的目光再次落在女人身上，试图寻找一丝动摇：“你就不打算说些什么吗？”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质问，期待着她的回应。

然而，女人依旧平静如初，轻轻福身，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那就提前恭喜秦王殿下了。”言罢她转身向回走去，唇角勾起一抹别有深意的弧度。

皓月当空，屋外蝉鸣清脆。烛火跳动，轻纱拂缦，一室旖旎。炉火微醺一缕青烟升起，檀木雕漆的帐中摇曳着原始又有规律的声响。

“你们今天都说什么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轻微的喘息声。

“他说我被你冷落了！”女人慵懒的俯在床头侧着头靠在纤柔白嫩的手臂上，她回首看了一眼男人，“嗯。”接着传来女人一声浅浅的沉吟。

男人惩罚性的覆上她的背，凑到女人脸旁，“小妖精。”他的女人这般美好，美到让李世民念念不忘。

婉钰不知道，早在太原时元吉就知道她心里装着的是李世民，见到他们花前月下，见到他们眉目传情。元吉嫉妒李世民可以得到她的心，怨恨她对自己的视而不见，所以他选择以最残忍的方式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

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斩断这个女人与李世民的所有可能。可她宁愿一声不响的逃走，都不要留在自己的身边。元吉以为自己可以忘记这个女人，以为自己只是想毁掉李世民拥有的美好，可她再次出现的时候，自己又失控了。

吸引他的也不仅是女人的美貌、身姿，还有她的才华、谋略与隐忍。他一点也不后悔当初的所做所为，因为这才让他有机会娶到她，成为她的男人，名正言顺的拥有她。元吉想弥补她，弥补当初对她的莽撞，弥补他们第一胎便夭折的孩子。

可他没想到，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孩子，她竟然跟了李世民，还给那人生了儿子。他恨极了，恨不得掐死这个女人，他发誓等他从战场回来要好好报复这个女人和李世民，可当看到她不顾自身安危千里寻自己，在自己怀里痛哭时，他又心软了。

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会为了一个女人杀了自己的亲姐，从那之后他常从噩梦中惊醒，梦到平阳骂他是李家不肖子孙，梦到平阳要杀自己替李家清理门户。

从婉钰的抗拒到顺从，再到她心甘情愿为自己生儿育女、为自己苦心经营，元吉等了很多年也盼了很多年。他早就深陷其中难以抽身了，哪怕她不爱自己，他也认了。

他有那么多女人，唯独这个他无法放手，就这样沉沦也好。看着怀里的女人，他觉得一切都值了。

“可你们男人就喜欢小妖精！”女人娇喘道，脸上泛着红晕，轻如蝉翼的蚕丝秀毯半掩着女人的身姿，显得格外妩媚。

男人将她翻过身来，覆身而上，“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元吉在女人耳边小声道，吸取她颈间的馨香。

女人侧首对上男人的眼眸，“我的夫君呀。”

“谁是你的夫君？”男人抚上她的脸颊，注视着女人明亮的双眸。

女人看着男人一脸严肃，觉得甚是可爱，缓缓靠近他的唇落下轻轻一吻，“三胡呀！”

她的话似是给了男人极大鼓舞，他捧起女人的后脑，深深吻上，帐中又是一阵深深的喘息声，“你永远是我李元吉的女人。”

“好”女人应道。

婉钰等着李世民平乱回来，送给他一份大礼。以为得到却又失去，这种感觉比从未被许诺过更让人锥心刺骨。或许能让李世民体会到她当初的心情。

那时她把一切都交给了李世民，满心期待的祈求李世民的原谅，向他诉说自己的心意，李世民却告诉她，他对她从来没有过真心，她只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那般撕心裂肺的痛她毕生难忘。既然那男人将她当做棋子，那她也只好以身入局，让他尝尝他心心念念的高位近在咫尺，却终无法触及的滋味。

李世民回来那日，天空笼着一层阴霾，仿佛预示着即将来临的风暴。他骑在马上，意气风发，一身金甲在蒙蒙雾色里显得格外耀眼，宛如战神降临。

马蹄声在寂静的城中回响，每一步都踏在了命运的弦上。李渊站在宫门前，面色沉滞，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眸中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太子李建成身着正袍，立于一旁，身形略显消瘦，却仍保持着那份皇家的威严与矜持。当李世民的目光与李建成相对那一刻，空气仿佛凝固，一种无形的张力在两人之间蔓延。

李世民敏锐地觉察到，事出有变。他的随从提着杨文干和宇文颖的首级，步伐坚定地走向圣上复命。然而，皇帝的脸上却未露出一丝喜色，反而更加凝重。

宇文颖的死，像一根鱼刺一样，令李渊如鲠在喉。当初他派宇文颖前去召杨文干，本是希望借宇文颖与元吉的交好，顺利带回杨文干，以解太子之困。可谁曾想，杨文干竟直接反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李渊心生疑虑。就像齐王所言，太子被囚于仁智宫，杨文干在庆州起兵，无异于以卵击石。大唐精锐众多，且秦王、齐王众将皆在，这场仗，杨文干注定赢不了。

明知是必死的结局，又何必如此？起兵，也只不过是能做实太子谋反的罪证罢了。齐王也会因为宇文颖的关系而受到牵连，这盘棋局，远比想象中复杂。

事涉太子和皇权争斗，皇帝自然不会让其他将领去平乱。他深知，这背后隐藏着更深层次的权谋与较量。太子和齐王因此获罪后，谁才是这件事情的既得利益者？皇帝心中明镜似的，只是不愿点破。

婉钰所要做的不过是让宇文颖不能从庆州活着回来。宇文颖的家中会“意外”地搜到秦王府赠与的金银，并让皇帝知晓秦王曾有意放走向东宫通风报信的侍卫。

这一连串的布局，环环相扣，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她会让李世民明白，谁才是那个暗中操控棋局的人。兄弟不慕，作为一位护犊子的父亲，李渊也不会真的舍得把自己的儿子们怎么样。

痛斥一顿，然后“各大五十大板”，再找好替罪羊息事宁人。于是，太子一党的王圭、韦挺和天策上将府兵曹参军杜淹一并被流放到了巂州。而齐王也不过是折了个宇文颖罢了，毕竟，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是权谋场上不变的法则。

在这场龙袍下的暗涌中，每个人都成为了权力的棋子，被无情地推动着前行。然而，在这权力的漩涡中，谁又能真正主宰自己的命运呢？或许，只有当一切尘埃落定，才能看清这背后的真相与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