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 等高线

　　从四月十七日到二十二日，卢象升处没有新命令下达，胡匪也没有现身，吴开先就利用这段光阴，一面训练士兵，一边派士兵为村民修葺房屋、打井、挑水打柴，借此缓和村民与士兵之间骤然紧张的关系。吴让士兵告知村民，官兵针对的不是老百姓而是土匪，是真心实意来帮助大伙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几天下来，看到大善人似的兵，一些胆大的村民也敢于打招呼和攀谈，渐渐也透露出了匪徒的一些实情。

据村民说：匪首名叫马翩翩，胡人出身，对外号称“九省通家”，左眼上有一道明显的刀疤，有部众四百多人，都是纳过投名状喝过血酒的亡命徒。匪徒不止在泽州活动，整个上党山区都是活动范围，危及晋、冀、鲁、豫四省。他们平日就躲在山里，具体在哪里没人知道。他们确实在各村都安插了眼线，主要是为了防备官军，上次抓的人里的确就有兄弟在为土匪干活的。底下报告上来，吴把这些细节都写成了报告送呈卢象升。

二十二日晚，吴忙活一天吃过晚饭正待休息，忽然杨振来报告说白师爷回来了，吴一掀开帐篷帘子就看到了熟悉的风尘仆仆的方脸，吴连忙把白迎进账来，又打发杨振去提水给白洗净手脸。白最怕麻烦别人，直接道不用了，我说完正事再去洗不迟。吴于是让杨振先在帐外稍息。

待杨走后，白说他带何山在山中转了数日，特地留意那些能藏人的地方，结果是，方圆百里内有三处地方可以藏百人。白边说边掏出画好的地图，指着图说这三处地方可藏人，这一处我叫它矿洞，应该以前采过矿，山下有屋有水有平地，山脚和山腰有七个矿洞，洞深浅不知，我们没敢下去；这一处我叫它沙斗坪，是小河流经的一片斗形沙洲，周边有零星的野化庄稼，有人活动过的痕迹；这一处我叫它庙沟，这是一条山沟，沟中有个破败不堪的佛堂，有水井。如果带足粮食和盐，百余人在这三个地方生活个把两个月没啥问题。

吴听得明白，但看图不懂，待白说完，问道：“师爷稍待，您这图上一圈一圈的是什么？”

白答到：“这是等高线啊，一批同心圈代表一座山，圈密的地方就陡峭，圈稀的地方就平缓，单独一个圈好比人的腰带，代表山上同样高度的点，两个同心圈之间是低地沟谷。高度是我估计着画的，不准，但大致方位和高差是没错的。”

其实白在靖边堡的时候就画过类似的图，只是吴看不懂也不需要看，他对本地地理很熟悉，所以只当是白无聊时画的一圈圈涂鸦画作罢了。白见吴不懂，就把图上的方位、方格、圈线、比例各代表什么和吴一一说了，好在吴学得快白也耐得烦讲得透，吴很快就理解了图中奥妙。

两人看完图，白问道：“以都司看来，土匪最该盘踞在哪里？”

吴说道：“必是矿洞无疑。”

白说道：“我也这么想，据说土匪已经猖獗了很多年，如果光靠抢很难，里面又种不出什么庄稼，他们的经济支柱可能就是这矿。”

吴点点头说我们就该去那儿，又问道：“你们两人在山中转了五天，就没有看见土匪？”

白道：“有！进山第二天我就感觉，隐约有人在后面蹑足跟着，或是在远处窥视，我一回头就没动静。之后何山和我就各睡半宿，轮流值哨。第四天夜里何山就摇醒我说山里有狼，拿眼睛一直在瞅咱们，我暗中观察那更像是人眼，就朝他打了一铳，他跑了。当天夜里我们没再敢睡，拿铳蹲了一宿，次日早上在发铳方向发现有血迹和足印。我感觉不对，就快马加鞭往回赶了。”

吴道：“听着就有些瘆人，这一定是土匪的暗哨跟踪，您下次要去得多带些人去。”

白道：“这个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多也有多的坏处。去得多了目标也大，容易让土匪警觉。”

吴道：“那让个武艺高强的人陪着呢？比如陈大炮？”

白道：“陈大炮现在带炮排，天天操练也忙的很。再说何山这孩子也挺机灵的，又能吃苦没闲话，我觉得他就挺合适。”

吴道：“何知县①家的孩子嘛，有家传，那是比一般庄户人家孩子机灵不少。看来这孩子会是块好钢。”

白道：“以后都司有心多带带他吧。对了，咱先说正事，我觉得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把地图拷贝几份，明天一早送到卢大人处。”

吴疑惑道：“拷...贝...，这词是临摹多画几份图的意思吗？”

白一惊，心道我怎么把电脑时代的词不经意吐露出来了，稍顿了顿神解释道：“就是复制的意思，这是我家乡土语，都司勿见怪。”

于是吴开先点起蜡烛。白取出纸和自制碳条笔，就在桌上复制起来。白一笔笔绘着，吴觉得兴趣盎然，就在旁边观摩，有问题就问，白一边画一边解答，就这样到了深夜。白一共做了四份，三份准备送出，给卢象升、李重贵和杨国柱各一份，一份留着自己用，原件就存放起来。白做得入定，做完这些已经到东方破晓，吴已趴在桌旁昏昏睡去，白摇醒他说都司洗把脸吧，咱们准备去督师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