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动如斯是青春的馈赠


小说:从前只觉是寻常  作者:落狸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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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点四 ↓
  期中考试前夜,城市的霓虹在十一点零八分准时熄灭,黎倩倩的台灯成为夜色中最后倔强的光点,在木质桌面晕开鹅黄光斑。

政治课本扉页的折痕泛着毛边,纸页翻动时发出干燥的脆响,像她此刻绷紧的神经。她终于合上书本,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

厨房瓷砖沁着凉意漫上脚踝,她盯着微波炉旋转的玻璃盘——奶液在瓷杯里旋出细密旋涡。

黎倩倩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陶瓷杯壁烫得指尖发红,抿嘴时沾上奶沫,像偷吃奶酪的小猫。那股暖流顺着喉咙缓缓流淌进身体里,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盥洗室的镜面蒙着水雾,黎倩倩用手指画出函数抛物线。镜中少女眼睑下泛着淡青,唇角却扬起倔强的弧度。

她换上柔软舒适的睡衣,调整好枕头的位置,闭上眼睛美美入睡。

月色透过磨砂玻璃在瓷砖上投下朦胧光斑,在她棉质睡裙上拓印出菱格暗纹,像撒了满地的珍珠粉。

同一时间,城市一角的“极速网吧”里,霓虹招牌漏电般闪烁,烟雾在显示器的蓝光中扭曲成幽灵,某个角落传来泡面调料包的辛辣。

周姝琳蜷缩在33号机位,细嫩白皙的双手托住下巴,眼眸失去了焦点。桌面摊开的教辅书页角被无意识卷成细筒。她恍惚看见教辅书上洇开墨团,渐渐幻化成成绩单猩红的数字。

贺霜江的机械键盘正迸发暴雨般的敲击声,变幻的屏幕光将他侧脸切割成赛博朋克的残片。

胜利音效骤然炸响,他伸了个懒腰,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笑容,空闲下来的右手揽过少女单薄的肩,指腹触到她校徽别针的金属冷意。

他看到她正无意识地把橡皮擦掰成碎末,碎屑像雪花落在破洞牛仔裤的毛边上。

“乖乖,怎么啦?是不是困了?”贺霜江的声音像颗软糖,裹着他特有的懒洋洋的尾音飘过来。她这才从混沌的思绪里浮上来,睫毛颤了颤,像被风拂过的蝶翼。

听到贺霜江的声音,周姝琳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缓缓回过神来,先是微微一愣,随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下周就期中考了......”她把下巴抵在交叉的胳膊上,校服袖口沾着数学草稿的铅笔印,“可我总觉得开学到现在,课本上的字都在跟我玩捉迷藏。昨晚复习到十二点,合上书脑子空得能跑马。”

说着她皱起眉,眉心揪成个小疙瘩,连发梢都泄着股蔫蔫的劲儿。

贺霜江闻言突然坐直身子,手在空气里划出夸张的弧线:“我说周小琳同志,你才高一哎!”

他屈起食指敲了敲自己太阳穴,“你这小脑袋瓜儿,装知识点跟海绵吸水似的。上回月考地理考洋流,你闭着眼都能画环流图。等高二再发力,保管把他们全甩在后头——”

他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到时候让隔壁班你讨厌的那个女生,连你背影都瞅不着!”

周姝琳被他逗得抿嘴笑,可那笑刚爬上嘴角又蔫了:“可我现在就是慌......”

“慌什么慌!”贺霜江“啪”地拍了下桌子,惊得邻座扭头看。他倒不害臊,变戏法似的去掏牛仔裤兜。

左边兜翻出半块融化的巧克力,右边兜露出半截公交卡,最后把后兜翻得露出白边,终于摸出张皱巴巴的五块钱。

“看好了啊,霜江牌魔法——”他把钱在指尖转了个圈,“变!”

周姝琳盯着那五块钱,眼尾的愁云像被风卷走的棉絮。“买爆米花?”她声音陡然拔高,发梢都跟着颤起来。

“可不嘛!”贺霜江把钱塞进她手心,指腹蹭过她掌心里的薄茧,“前台新到的焦糖味,甜得能把愁绪黏住。你边吃边看,保准比啃课本带劲。”

话音未落,周姝琳已经蹦起来。麻花辫在夕阳里晃成小刷子,校服裙摆扬起个活泼的弧度。

她跑到前台又扭头,发绳上的草莓挂饰闪着光:“我家江哥最懂我啦!“尾音被穿堂风卷着,撞在脏兮兮的玻璃上,碎成一串银铃似的笑。

店员熟练地将一把金黄的玉米粒倒入机器内,紧接着又舀了一大勺如冰淇淋般柔软且散发着香甜气息的物质放进去,按下按钮。

周姝琳趴在前台,老式铜炉震颤着吐出雪白云朵,糖霜在周姝琳睫毛上结出晶粒。一颗颗饱满的爆米花从机器口欢快地蹦跳而出,仿佛是一群顽皮的小精灵在空中尽情舞蹈。

就在这时,网吧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周!姝!琳!”这声吼叫犹如晴天霹雳,惊得周姝琳浑身猛地一颤。

母亲裹挟着秋夜寒气的怒吼劈开甜腻空气时,她手中纸桶倾翻,满地爆米花如同被戳破的谎言。

她惊恐万分地转过头去,瞬间对上了母亲那双冒着熊熊怒火的眼睛。此刻,周母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乌云密布的天空……

这天,黎倩倩在五点半惊醒,枕畔手机显示着周姝琳凌晨发来的哭泣表情包。

她推开窗,启明星还悬在晾衣绳上摇晃。自行车链条咬合声惊醒了巷口早餐铺,蒸笼腾起的热气在玻璃上凝成蜿蜒的河。

踏板在脚下发出悦耳的“咔哒”声,她哼唱起最爱的歌:“我站在回忆的入口,搜集我左胸口暴走的寂寞,赤裸裸的失落一目了然的痛,让我无法说泪是因为吹风……”

歌声在清晨的微风中飘荡,带着一丝青涩的忧伤,却又充满了青春的活力。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微风轻拂过她的发梢,带着淡淡的花香。

离学校门口两百米左右,黎倩倩减下速来,她远远看见校门右侧小吃店外,四五个男生聚集在一起,谈笑风生,空气中弥漫着早餐的香气和青春的气息。

其中一道熟悉的身影像极了那个曾送她回家的男生,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挺拔。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心跳如擂鼓般急促,仿佛要冲破胸腔。

那个倚着香樟树的侧影突然转头,她慌忙低头,看见车筐里昨夜被揉皱的情书正在随风打转,带着薄荷烟和蓝莓橡皮擦混在一起的味道。

黎倩倩极力掩饰内心的慌乱,双手捏紧自行车手把,避开那群人的眼神。车闸被捏紧时发出垂死的呻吟,黎倩倩感觉膝盖骨缝里卡着昨晚没背完的英语范文。

“黎倩倩!”略带沙哑的的男声响起,少年抬眼对视,她车把失控地撞向石阶。

车轮碾过落叶的瞬间,她听见骨骼与柏油路碰撞的闷响。散开的情书被豆浆浸透,钢笔字晕染成蓝色的小溪,正潺潺流过前方男生的马丁靴。

膝盖上传来钻心的疼痛。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时间在这一刻仿佛也停止了流转。

周围瞬间安静了片刻,紧接着,那群男生爆发出一阵哄笑声,笑声在清晨的空气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哄笑声中,黎倩倩看见自己鲜嫩的伤口正在吞食阳光,像只羞怯的蚌。她咬着嘴唇,努力地想要掩饰自己的狼狈,可泪水却在眼眶中打转。

男生的手掌擦过她手腕时,带起一阵蜂蜡的暖意。当他的拇指无意蹭过她突突跳动的桡动脉,黎倩倩突然想起生物课那只活泼的兔子。

“你没事吧?是不是我吓到你了?对不起。”他的声音温柔而关切,如同晨曦中的暖阳。

他伸出手想要扶她起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放到了他的手中。有些粗糙,但温暖而有力。

黎倩倩艰难地站了起来,鼻尖凝着的汗珠坠落在地面,摔成八瓣。

“能走吗?“

远处预备铃正在撕扯空气,黎倩倩的余光瞥见他的喉结在吞咽时划出漂亮的弧线,像物理课上抛出的那颗做平抛运动的小钢珠。

膝盖上的疼痛依旧,但她的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甜蜜在蔓延。她听见玉兰树的花苞正在炸裂,像是谁偷偷点燃了春天的引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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